曹昂有偷偷带曹丕在晚上溜出门玩过。他们在一处树林子里，仰首望天，月明星稀。那月亮格外亮。

　　曹丕曾经做过关于月亮的美梦，今夜看见月亮，他的一双眼睛也和月亮一般亮得惊人。他抓住哥哥的衣袖，开始磕磕巴巴向兄长诉说自己对于月亮的喜爱和梦中所见过的某些绮丽的、与月亮有关的东西。

　　曹昂很有耐心地听完了曹丕手舞足蹈的讲话，最后说，月亮这样好看，阿丕一定要好好珍惜，有时间就多抬头看看它。

　　过后好多年，曹丕正学着当一个成熟的哥哥，某日也带着曹植出去玩。他们走过一片空地，天幕低垂，恰好是一个无星的夜晚。

　　他想起来了多年前的那个夜里，曹昂和他的对话，于是和曹植说起了自己曾经对月亮的喜爱。他现在仍旧喜欢这样美好的事物，只是偶尔才会想起来。脱离了孩童的无忧无虑，他实在是没有更多的时间来看一看月亮了。

　　“我那段时间很迷月亮，甚至抗拒白天，因为太阳升起来，月亮就要落下去了。”

　　曹植听着曹丕的怀念，稚嫩地问，兄长为何不将月亮射下来？绑在身上的东西才不会跑掉啊。

　　曹丕哭笑不得，古有后羿射日，今有他曹丕弯弓射月？他摇摇头，不答。

　　曹植鼓起勇气：“阿兄，等阿植长大了，把月亮射下来送给你好不好？”

　　曹丕沉默了一会儿，说，谢谢阿植。

　　他们把黑暗中跳舞的心脏叫做月亮。要是一箭穿心，黑夜不就死了吗。

　　但是曹丕没有把话说出来。

　　他心里已经知道现在的自己和以前有很大的不同了，曹昂是不会向曹丕这样提议的。

　　那天晚上，曹昂笑着听小孩儿的絮语，说，阿丕既然这样喜欢月亮，有一天也要登上去看看才好。

　　曹丕说了半天，脸有些红，难得否定了一次兄长的话，不，我不要登上去，登上去的月亮就不是月亮了。

　　曹昂愣了一下，抬起手揉了揉曹丕的头，说，没错，有些东西遥遥望着才好看。

　　他那份被小心翼翼守护的童真不再来了。曹植走在曹丕身后，不明白兄长为什么突然这样悲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