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言木,诈尸型文手。
搞点自己想搞的东西。
 
 

【团孟】小说家孟烦了

*有点点烦译


  孟烦了是个写小说的。干这行该算是家学渊源,虽然他爹是学机械设计的,但爱好文史,家里藏书一摞摞,自己看没看不清楚,但起码都便宜了孟烦了。老孟家中年得子,对这个独苗苗宝贝得跟什么似的,这儿也不许干那儿也不许干,唯一宽容的就是读书,于是孟烦了就读书。读着读着决定写,写着写着,回头一看,嘿好家伙,我怎么成靠这玩意儿吃饭的了。

  于是他从此自称臭写小说的,混口饭吃,绝不自称作家或小说家,倘若他看见我们的标题,一定会翻白眼。小说家孟烦了,干这行起先是青春期的小心思作祟,卖弄卖弄才华,吸引女孩儿们的目光——那年头流行文艺青年;后来是跟他爹吵架,他爹一怒之下扬言断他生活费,孟烦了很有骨气地说爱断不断,转头一家家报社杂志社去投稿,幸而刊登了那么两三篇,才避免了大学生饿死宿舍的新闻上头条;再后来有了点小名气,有了约稿的邀约,孟烦了恨透了他爹自命清高的酸文人气,决心一辈子做个市侩小人,本着有钱不赚王八蛋的宗旨,他一路写过来,到了今天,我们介绍他时都可以说这位是青年小说家孟烦了——只要你不怕他瞪你吧。

  孟烦了他爹看不上孟烦了写的这些小说,称其为“玩意儿”,可能是一些老北京人的privliege,评价看不上的东西的时候都这么说。老父亲头一回看儿子的出版物,推着老花眼镜,一行一行读得认真严谨,孟烦了在一边坐立难安,仿若受到凌迟。最后他爹总算放下了书,回头跟老婆说:“他要是能在文学界有一席之地,我看中国文学也死得差不多了。”说完就走人,也不管亲儿子就在边上听着。可怜孟烦了他妈,一会儿看看丈夫一会儿看看儿子,夹在中间左右为难。想安慰儿子两句吧,也不知道如何开口。但孟烦了如释重负,他一辈子都跟自家老爹不对付,可在这件事上举双手赞成:什么文学追求啊文艺理想啊,他就一写小说的,混口饭吃,别提理想,多伤钱啊。

  本来是这么想的,直到他遇上龙文章,他的新编辑。

  龙文章此人,出身成谜,如果不是因为科学证明石头缝里不能蹦人,孟烦了一定会坚信这厮是从石头缝里蹦出来的。大家都是爹生娘养,怎么偏偏龙文章就活成了个妖孽样。在龙文章手底下的日子里,孟烦了时常怀念他的老编辑,老编辑姓郝名西川,孟烦了给他起外号叫“兽医”,因为老郝曾经喝多了酒默默流泪,哭诉自己入错行,要是当年读的兽医哪里还有天天跟这帮小崽子混的道理。小崽子之一的孟烦了从此不喊他郝编,张口就是“兽医”。龙文章听完孟烦了的怀念也露出怀念的神情,当初我毕业实习就是郝老头带的我,他是个好人……孟家小猪崽,记得后天交稿。伤感的氛围霎时间消散得无影无踪,孟烦了目瞪口呆:你丫不是说还有五天吗?什么时候说的五天?谁说的五天?我说后天就后天。龙文章掏掏耳朵,看着孟烦了欲哭无泪的神色弹了弹指甲,颇有匪气:哭?哭也算时间哦。孟烦了不想哭了,孟烦了低声咬牙切齿:“你大爷的龙文章。”他不敢高声了,高声了龙文章会冲上来袭击他的痒痒肉。躺在一张床上,他细胳膊细腿的,敌不过这一周去三次健身房的家伙。

  是的是的,我们的小说家孟烦了走了一个最俗气的爱情故事,跟自己的策划编辑在一起了。这在业内不是什么稀奇事,有个人天天关心你(的稿子写完没有),你遇到瓶颈了跟你一起讨论,交稿了一起庆祝,大部分编辑都能和作者产生良好的私交,最后看对眼了谈个恋爱也不奇怪。不过他俩现在的感情似乎还只是单纯上个床,以及在床上打一架(孟烦了毫无抵抗之力,被压着挠痒痒肉,憋急了就咬龙文章一口),至于灵魂上的交流之类的,孟烦了会说,肉麻死了,这是阿译那种人才追求的东西。

  阿译,也是写小说的,他就是孟烦了最讨厌的追求文学理想的那类人,孟烦了险恶地猜测他此生最高追求是拿到茅盾奖或死后墓碑上刻着“著名作家林译”。注意了注意了,是作家而不是小说家,也就说明阿译不止写小说,也写散文也写诗。阿译曾经饱含热情地拿出厚厚一本请孟烦了品读,孟烦了诚恳地说,写得真好,就和你唱的歌子一样好。而他们去KTV最怕让阿译拿到麦克风,因为阿译唱歌总带着幽怨和要命的颤音。出版社显然也明白这个道理,所以阿译的诗永远都藏在抽屉里,估计永无面世之日。阿译是一个忧郁的人,肉眼可见的忧郁,孟烦了见他的第一面就有一种强烈的直觉:这是个写“一个潦倒的青年在灰蒙蒙的雨天坐在公园的长凳上,思考自己该如何去死”这种故事的人。

  孟烦了说,你懂吧,这种人,典型的把自己折射进去了。龙文章听完孟烦了损阿译,很慢很慢地飘出一句话:我觉得你们俩……很像。孟烦了干笑三声:笑话,小太爷字颠三号倒四,编个故事不是手到擒来?我从不搞自我折射那一套。龙文章说,你知道我第一眼见你觉得你是会写哪种故事的人吗?孟烦了闭眼转身,抢走龙文章那一半的被子。龙文章自问自答:你是会写一个理想主义者的灭亡这种故事的人。孟烦了阴阳怪气:哟,那您可得找阿译去。龙文章半只手压在后脑勺:阿译写的是故事,他的理想可还在。孟烦了又转回身,大半张脸埋进被子里,只留出额头和眼睛:怎么着了这是,打算拷问我的灵魂吗?那倒没有,龙文章歪头看孟烦了,就是探究一下你。

  不管是不是歪打正着,龙文章都击中孟烦了心底的某块地方。人要是没点理想谁写小说啊,孟烦了有,或者曾经有,但这是羞于启齿的,就像姜文一句“正经人谁写日记啊”成为了梗,从此天下写日记的都不是正经人。所有人都耻于谈理想,那么理想就是羞于提及的,等现实给了你两个耳光后,理想不但是羞于提及的,还要拉出来踩两脚。孟烦了讨厌阿译的原因在于,就算现实把这家伙脸扇肿了,他还能孜孜不倦地几乎每天都在写他的日记,也会很真挚地追求他的理想。他甚至能向孟烦了伸手说,烦啦,我们一起努力吧。如果真有这么个场景出现,孟烦了一定会向阿译挥拳。他人之光越灿烂,就反衬出自己内心多阴暗。反正孟烦了是受不了这样,他选择远离一切发光物。

  不要得罪写小说的,尤其是不要得罪一个坏心眼的写小说的,最重要的是不要得罪一个坏心眼会损人的写小说的。龙文章试图触及孟烦了的灵魂,孟烦了的报复方式就是把他写进自己的小说里。孟烦了威胁他:“信不信让你遗臭万年。”龙文章继得罪了自己上司之后得罪了自己的作者,好在自家作者嘴硬心软,报复方式不是拖稿,是打算开部新小说。不影响效绩还创造效绩,遗臭万年就遗臭万年吧,要真能达到这个水准,他准搂着孟烦了亲嘴儿。

  于是小说家孟烦了准备写一个新的故事,一个理想主义者的灭亡,在准备去死的时候,有个从石头缝里蹦出来的妖孽或神棍说,别死啊小子,你我有缘,我决定拿命给你换一个新的希望。

12 Jul 20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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